02.

 

    辦完母親的喪事,金泰妍又回到了首爾繼續工作,生活好像沒有變化,但她卻知道不一樣了,有些什麼東西隨著母親的逝世,產生了漣漪。

 

    夜晚,鄭秀妍結束了通告,這幾年努力的在演藝圈打拼,她已經有了一定的知名度,她努力的讓工作充實著自己的生活,為的就是不讓自己有空閒下來胡思亂想的時間。

 

    「明天是耶誕節,需要讓妳明天放一天假嗎?」

 

鄭秀妍坐在車上,懶懶地開口:「妳明知故問……」

 

被經紀人載到住處公寓,聽完經紀人嘮叨著明天的行程,鄭秀妍只覺得頭痛得快要炸開。

 

    因為二媽的喪禮,讓她再次深陷在金泰妍所獨有的深淵中……那就像是個黑洞一樣,不管她在怎麼努力的掙扎,放鬆下來、閉上眼……腦海中總是會有那揮之不去的面容。

 

    會在大學時期就毅然決然地離開家鄉,甚至這幾年就連過年都推說通告跟工作忙碌而不回家,就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。

 

    高二即將升上高三的冬天,二媽發現了她跟金泰妍的戀情,如果當時是極力反對或是歇斯底里,或許鄭秀妍還會覺得好過一點。

 

    二媽什麼都沒說,只是撿了一個兩人星期三沒課的下午,出現在那堤防上,冷冷的看著她倆親昵的擁抱,淡淡的開口。

 

    「我不會告訴妳父親,因為我珍惜這家庭裡每一位家人,我希望你們也是……拜託不要破壞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幸福。」

 

    當一個母親站在女兒的面前,這樣的要求,幾乎是祈求的模樣看著她,那眼神至今都常在鄭秀妍的夢中徘徊。

 

    只能說,學生時期的愛戀,終究是抵不住那種壓力與愧疚,她跟金泰妍不只是法律上的姊妹……甚至還是同性的兩個女生,在被母親那幾乎是冷然的「警告」後,高三的開學,金泰妍就在一次跟家裡的大吵中,搬離了有她在的老家,住在唱片行地下室的小套房裡。

 

    二媽真如她所說,沒有告訴鄭啟軒兩人的事,只是因為金泰妍的離開,每每看著鄭秀妍的眼神中,多了那一絲絲的埋怨跟無奈。

 

    直到升上大學離開小鎮……她跟金泰妍再也沒有一次正式的交流。

 

    「秀妍,睡著了嗎?」經紀人交代完隔天的行程,發現保母車後座閉著眼睛的鄭秀妍,溫聲問。

 

    鄭秀妍睜開眼,看著天花板搖搖頭,才撐著那疲憊的身軀下了車。

 

    在聽到二媽生了重病的那一刻,她這幾年一直努力逃避的事情,終究要面對,還記得她幫二媽橋到大醫院的病床時,她特地抽了個晚上去看二媽,幾年沒見她蒼老了好多,兩個人在病房裡坐著,誰都沒有說什麼,直到鄭秀妍因為下個通告快來不及要轉身離開前,二媽才開口。

 

    她對自己說……「對不起,是我自私了。」

 

    坐著電梯往住處的樓層移動,鄭秀妍皺著眉,那句話一直在她腦裡繚繞……快要把她的思緒給擠亂了……

 

「為什麼……要說對不起?」難道是因為她跟金泰妍那段戀情的無疾而終嗎?還是二媽到死前還是反對自己呢?

 

    鄭秀妍因為那句話而不敢在去醫院探視二媽,直到她逝世,她的工作其實沒有忙到真的排不出時間參與喪禮,是她特意推遲了回去老家的時間……

 

她不敢……她已經不敢去揣測,二媽對自己說那句話的意思了……

 

叮咚一聲,鄭秀妍鎖住的樓層到了,因為深夜樓到上的大燈已經被警衛關掉,鄭秀妍低著頭出來,在電梯門闔上,好像世界上唯一的光亮也被帶走的那一刻,鄭秀妍才終於脆弱的跪倒在地下,手扶著冰冷的牆面,幾乎是無助的低喃:

 

「我都已經逃到沒地方逃了……難道,還不夠嗎?」

 

 

 

 

    「妳想逃去哪?」那熟悉卻絕不可能出現在此刻的聲音灌入鄭秀妍的耳膜,讓她不禁一怔,癱坐的身子突然跳起,顫抖的手打開了走廊上日光燈管的開關鍵。

 

    啪的一聲,當金泰妍的面容充斥在她眼前,鄭秀妍還是一臉不敢置信,張著的嘴闔上又開啟,說不出半句話。

 

    「我跟爸要了地址,妳今天好晚。」金泰妍站在鄭秀妍幾步的距離,隨著話畢,金泰妍已經站在她的身前,蹲下身子,專注的看著她:「該不會妳每天都這麼晚吧?」

 

    「不……不是每天……」

 

    金泰妍挑著眉,看了鄭秀妍才笑了,「那就好!」

 

    鄭秀妍被金泰妍拉起身,金泰妍的手是溫暖的,包裹住自己的手掌,拉著自己往她的住處大門走去。

 

    接下來的情況鄭秀妍實在不是很清楚是怎麼回事,進了屋以後她被金泰妍推進去浴室要她洗澡放鬆,而她居然也乖乖地開了花灑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,當她穿著浴袍擦著頭髮走出來,聞到了拉麵的味道。

 

    金泰妍原本忙碌料理著瓦斯爐上的拉麵,看到鄭秀妍出來笑了:「肚子餓了吧?看妳剛剛一出電梯就軟腳,我想妳應該是沒吃晚餐。」

 

    鄭秀妍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……還真的是沒吃晚餐。

 

    坐在廚房的吧臺上以上,看著金泰妍下了顆蛋後,快速的幾下搗鼓後拿了墊子放在自己面前,然後把拉麵鍋蓋打開,香噴噴的香氣彌漫在兩人間。

 

    拿了兩副筷子,金泰妍笑著說:「開動吧!」

 

    鄭秀妍傻傻的看著金泰妍,一直活在狀況外:「……妳也要吃?」

 

    「我掌廚當然我要吃啊,難道妳想獨吞?」

 

    好像……「也不是。」鄭秀妍低頭接下筷子。

 

    「喏,鍋蓋給妳,這是我最大的讓步。」金泰妍煞有其事地把拉麵鍋蓋遞給她,這場景讓鄭秀妍想起以前交往的時候,大半夜的溜進老家廚房都煮泡面拿到房間吃的時候,兩個人為了誰可以拿鍋蓋接著吃吵了很久。

 

    默默的吸著面,鄭秀妍還是不太懂為什麼金泰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,她以為她們參加完二媽的葬禮後就不太可能再見了。

 

    金泰妍的母親逝世,她跟金泰妍已經沒有牽絆彼此的關係,那最後一層的關係都屢開,金泰妍不是應該從此再也不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嗎?

 

    「吃東西的時候要專心,不要發呆。」

 

被金泰妍用筷子打了額頭,鄭秀妍回神,看著泰然自若的金泰妍,有些忿忿地開口:「妳出現都快把我嚇死了,要我怎麼專心……」

 

    似乎發覺自己講了破壞氣氛的話,鄭秀妍低下頭悶悶地吃起面,頗有金泰妍要求的「專心」。

 

    好一會,鄭秀妍突然感覺到頭頂的重量,才發現金泰妍揉了揉自己的發,溫聲說著:「不嚇妳了,快吃吧。」

 

    感覺那溫度抽離了自己,鄭秀妍失落了起來,心裡甚至覺得有些好笑。

 

    到底……她還是期待著不該期待的。

 

    兩人吃完拉麵,金泰妍原本要收拾碗盤到琉璃台清洗,卻被鄭秀妍攔住了:「妳都負責煮了,洗碗這種事我來。」

 

    金泰妍也沒拒絕,放開手讓她做。

 

    鄭秀妍不常做家務,尤其自己一個人住就更懶,廚房根本是裝飾,剛剛吃的拉麵跟雞蛋也是金泰妍自己買過來的,洗起晚來也有些笨拙,水都快要積到流理台的一半了,泡泡還一堆。

 

    「妳這樣真的不行耶……」金泰妍的聲音從後頭竄入,鄭秀妍渾身一震,拿著菜瓜布的手一抖,她感覺到金泰妍從身後擁抱住自己,腰間被擁抱的酥麻感,讓她停下動作。

 

    「金泰妍……」

 

    許是感受到她的困窘,金泰妍在後頭笑了,貼著她頸脖的唇貼一震一震的,低聲問:「怎麼……不洗了?」

 

    「我……」鄭秀妍不知道如何是好,很快的,金泰妍就給了她建議。

 

    「不如等明天再洗,現在……先做別的事吧?」金泰妍吻住了鄭秀妍的耳後,伸出手把鄭秀妍穿在身上的圍裙腰帶扯掉。

 

    不敢置信的看著金泰妍把自己翻過身,傾身吻住自己,鄭秀妍克制不住自己的心,忍不住伸手還抱住金泰妍的頸脖。

 

    當那久違的雙唇交纏,鄭秀妍的眼淚棄守,接吻的聲音中夾雜著那低泣的聲音,久久她們才不舍的分開那柔軟的彼此。

 

    「知道我為什麼今晚來找妳嗎?」金泰妍低啞的開口,手撫上鄭秀妍的臉龐,摩娑著。

 

    「今天是聖誕夜……我想當一次,只屬於妳的聖誕老公公。」金泰妍勾起迷人的笑容,拉近彼此輕輕在她額頭上烙上一吻。

 

    鄭秀妍抱緊金泰妍,把眼淚跟濃濃爆滿的情緒全埋在對方懷裡,全身都顫抖著:「可是……二媽她……」

 

    金泰妍柔了目光,抱緊鄭秀妍,輕吻著她的耳朵、頸脖:「妳知道我媽逝世前最後對我說了什麼嗎?」

 

    悶悶地搖著頭,鄭秀妍的心防因為金泰妍的溫柔跟擁抱逐漸崩落,幾年來的偽裝又逃避的恐懼感,在此刻都慢慢消散。

 

    「不要讓秀妍……一個人……」

 

    「我答應過我媽了,所以來找妳……秀妍,媽她不怪我們。」金泰妍抱緊鄭秀妍,眼眶跟著泛紅。

 

    她沒想到自己的母親早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鄭啟軒,喪禮結束後,他就找了一次金泰妍,說出了他跟母親的決定。

 

    「人不為己天誅地滅,但……一生中,是該為孩子『無私』一次了。」

 

    「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姐妹了。」金泰妍有些激動的說:「媽在她臨死前,跟爸完成離婚手續了。」

 

    鄭秀妍放肆地哭了起來……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二媽會在醫院對自己說那句話了……

 

    這幾年……她真的好累……努力不讓自己去喜歡自己的姊姊……努力不破壞家裡的和諧……她時常在結束通告的夜晚痛哭,委屈地想要找個懷抱依靠,卻總是放不下……

 

    「別哭了!聖誕夜快結束了,妳還沒告訴聖誕老公公妳想要什麼禮物?」金泰妍伸出手抹掉鄭秀妍的眼淚,有哭又笑的問。

 

    抽抽咽咽的鄭秀妍吸吸鼻子,才開口,語氣是積壓好久的無助:「我想要……有人陪我吃飯……陪我看恐怖電影,陪我……一起哭……一起笑……」

 

    金泰妍讓她靠著流理台,抱著她溫柔的吻著她:「還有呢?」

 

    「還有、還有……」鄭秀妍無助地哭了,抓住金泰妍的肩膀,開口說出每個聖誕夜都渴望的唯一願望。

 

    「我希望有一個家……一個有『金泰妍』的家……」

 

    「傻瓜……!」金泰妍抱住她,好一會才扯著不成調的聲音,開口:「我也是!」

 

    相識十年後的聖誕,那簡單又奢侈的心願,伴隨著兩人的眼淚與笑語,濃烈的彷佛融化整個聖誕。

 

THE END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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